这几日在家重温三毛全集,正看到《梦里花落知多少》,这一本收的文章写于荷西身故之后,作者的情绪明显地晦暗和散乱了起来,令人不忍。话说我这次的西班牙之行,大半是为了却十五年前的一个心愿:博文
在此。我生长在一个谨小慎微的宅人家族,能孤身往来这大西洋中小岛,虽比不得够胆闯荡西撒哈拉的三毛迷弟迷妹们,也算是突破自身基因的牢笼了。出走与流浪一向是拧巴文艺人与世界和解的方式,又或像玉娇龙,跳了崖还翻给这个世界一个大大的白眼——什么酒馆娼寮,俺不稀罕!扯远了。
拉芭玛岛的首府Santa Cruz,翻成英语是Holy Cross,即中文的圣十字。也许是基于当年西班牙人的宗教狂热,单加那利群岛上就好几个圣十字市,而在三毛的书中,她称此地作“十字港”。无巧不巧,我用信用卡积分订到的这家酒店离Santa Cruz市公墓步行仅需五分钟。十字港毕竟小地方,没有Uber服务,出租车也仅在指定站点才有的搭,如今市公墓几乎可说是我所下榻酒店的后山,简直妙极!到岛上的第二天,又是起个大早,跟着谷歌地图的步行路线去墓园,果然就错过了入口,可见此地仍算荒僻,也并没出现网上说的靠刷(东亚)脸就有好心人带路这件事(虽然前一天我下山去吃麦当劳走错路,某政府机关门口的大叔见我迟疑,几乎就要上来带我去见荷西),一是因为时候尚早,外面行人稀少,二是因为我惯常一脸生人勿近。事实上,墓园入口位于监狱斜对面的三岔路,路口设有“往公墓”的方向标。回来之后我好事地在谷歌地图上留评论指路,但谷歌地图不接受以下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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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入口其实在我站立的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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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岔路口“往公墓”的标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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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正门 |
而荷西与三毛的纪念陈设,我进到墓园之后根据网上的叙述与影像,三步并两步地很快就在右手角落找到了。真是的,这到底有什么难的嘛,完全不需要刷脸求助……当时是周一清晨,整个墓园里只有一位手持水管冲洗地面的中年男子和一位给墓碑换水、摆花的老太太。中年男子有点要指路的意思,见我如此轻车熟路又生人勿近,似乎也被吓退(哈哈)。如果搭上话,也许我可以请他开启陈列柜或是拿出留言簿给我留言——我已在心里想过,如果可以留言,我不会啰嗦,只写“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几个大字便是。但我最怕麻烦人,见陈列柜上了锁,也并没什么传说中的留言簿,不愿给本就在忙的两人增加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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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首墙面上有三毛与荷西的相关文字介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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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芭玛岛,你好荷西 |
人在此处,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东拍西拍发给友人,被问怎么也不带束花来。我虽一向懒于俗务,见荷西墓前并没摆上鲜花,亦不免惭愧,只好给自己找理由:荷西身故后,三毛去马德里拜访公婆,婆婆责问她怎么脱了丧服,她回答:把悲伤化作形式就是不诚实,我和荷西都不是这样的人。这句答话对我影响至深,而我也放任自己长成一个生硬的人——人若执着于真,就难求善求全。其实鲜花总会凋谢,而在鹅卵石上留言,究竟是为荷西还是为自己“打卡”,着实不能深究。我反而是在墓园的长凳上一个人坐了许久,脑中反复念诵“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前半句是为自己——我竟真的来到这里,犹如朝圣者到了麦加,真是做梦一般,后半句是为三毛——荷西这么一个爱运动、爱海洋却不爱研究人心的鲁直男子,做得三毛的容器,使她的拧巴文青之魂有处安放,过了几年辛苦却快乐的日子,怎么不是她的良人?荷西再见,手里捏着法国帽,一边奔跑着后退一边强颜欢笑说“Echo再见”的少年,再见。
抛开这些,拉芭玛岛有山有海,十字港格局高低错落,确是欧洲人世外桃源一般的避秦所在。而岛上如今颇具规模的港口,想必荷西当年就是因为它拿到了工作合同,来为它铺设的海底电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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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处搭观光电梯,可以几秒内上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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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俯瞰十字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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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芭玛的圣十字港口 |
关于拉芭玛岛还有什么可记述的呢?孤寒如我照例找个纪念品店去买冰箱贴,收银台上一位东方脸孔的女士对我讲完西语,见我一脸懵,大方开口讲普通话:“两块八。”谁说这海外仙岛上没有中国人的?亏我在游客区走,还听到小孩在我身后窃窃私语说“china”。在面向本地人的超市买汽水,再爬坡上山回旅馆,仿佛看见《背影》一篇里荷西意外身亡在拉芭玛费力操持的三毛母亲。酒店轮班的前台中有个十分开朗快乐的女孩子,长相穿着都让我想起德州那些快乐的墨裔,我跟她说酒店的自动售货机吞了我一欧啥都不给,她笑着用英语说;Yes, it's always hungry。哈哈哈哈哈哈。等我学好了西语,真想回来住上一个月。
隔天飞回马德里,又回到油条极好吃的酒店住一晚,就飞回了美国。回到本乡本土一切变得熟悉,自然松快了不少,跟班车司机聊着聊着天,依旧例“骗”他直接把我送到了家门口。倒也不是真的骗,由机场回城的班车通常就两三组人坐,好心的司机从不介意这种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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