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跟Yi'er见面已是四年前。那年临到分别,我将车倒出她家门口准备上路,她仍在楼上窗前朝我挥手致意——她始终是个心热的人。前段我心情不好,正碰上许久不见的她来我脸书上留言,我便随口问她现在哪里,可否过去看她,她马上私信回复了我。原来她近年都在国内娱亲和东南亚浪迹,此番回美是为处理旧物、暂作了结。她说很奇怪,她也正想着我们是否可以pick up again。
她说床卖了只能睡地上,不过知道我不在乎这些事。我也实在是牙刷都忘带就拎包出门了。半路遭遇暴风雨,一片滂沱中见不到前车,胎压灯还亮了。开回原地检查完才又上路(忽视胎压灯而导致高速爆胎,这事我可不想重历),又耽搁几小时。我说不用等我晚饭,我们之间不必在乎这些。后来我天黑才到,见到了目前造型十分清爽正气的Yi'er(脸书上常有光头造型!)。一边滋溜滋溜吃晚饭一边跟她聊天,喝完咖啡又边听粤语歌边聊,躺到地上聊到凌晨六点,直至喉咙沙哑,才各自睡去。Yi'er说这样很好,索性把四年来的事都“倾到尽”。
Yi'er后来说我们的timing很像:一样曾向往复旦的绿树红墙,一样莫名其妙弯掉,一样在大学时信基督教又破门出教,一样想来美国也先后来到这里。所以我们总这样,聊天时自然切换国语沪语与英语,间或还要掰扯上两句粤语——正宗八零后上海小孩的风貌,听粤语歌,向往欧美港台,后来也真散落天涯。去年因工作跟一位考试机构人士搭上话,看她名字显然是普通话拼音,视频聊过两句之后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追发电邮问她“Are you from Shanghai?”对方给肯定答案,问你如何知道。我说:“Because a fellow Shanghainese knows!”前日我加她微信,见到朋友圈里晒出Backstreet Boys的CD,心想啊这时代的眼泪!
而从某种意义上说,Yi'er的出身比我好得多。她曾是上海人眼光中真正令人艳羡的那类女孩,像是陈冲:出身知识分子家庭,住老式洋房,最重要的——英文一定要好。她曾经狂热地爱过美国,而如今谈起中美差异,说觉得西人粗糙暴虐、极具攻击性,哪里如中国人温良恭让;所有这些,我当然老实不客气地一一反驳。而最后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们各自经历不过代表自己的社会阶级。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她以何营生,只知道她跟前女友在一起时有自己的生意——然而经营生意嘛,不免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前女友人超级好,过去她们家两次,她都像大姐姐一样照拂我,但我却莫名不喜欢那时Yi'er的状态——她好似变得谨小慎微、循规蹈矩。如今她们分手好几年,我又老实直白说:“反正我不喜欢那时的你,分了也许不是你损失。”Yi'er还能当我是朋友,也是不容易……
聊的最多的当然是感情。而在我朋友之中,唯有Yi'er支持我放纵心性。也是吧,若不是如此在意内心感受,像我们这样生在好时候、一路重点学校读上来的人,何苦有康庄大道不走,偏要这么瞎折腾。Yi'er有话就说,未必句句正确,但总有洞见。她说我有一颗老灵魂,因此不似她常变得天翻地覆。有时候我们是冰火两重天:比如她审美独到,饶有兴致以古董咖啡机和旧车牌布置房间,回看我自己家里,妥妥断舍离性冷淡风格;比如她中意湿漉漉汗津津热带风情,我却……反正依旧性冷淡。
但怎么说……也算是某种殊途同归吧。如今这个年纪,可以说一句出走半生,但真的……彼此仍是少年心性。
也不过是住了一晚,临别时她让我回上海时去见她和新女友。反正她房子要卖,我就随手带回一张旧车牌(改日要放办公室里)、一本英文版的《奇鸟行状录》,一大樽麻油、一大桶橄榄油、一大包kitchen towel和若干电池……少年结识的朋友之间,不需要繁文缛节。
你好吗?我很想你。等明晚到酒店,我就可以给你写信了。
"I will never go back, for the simple reason that all the Russia I need is always with me: literature, language, and my own Russian childhood. I will never return. I will never surrender." (Nabokov, 1962)
Sunday, July 7, 2019
Thursday, June 27, 2019
Ecuador, 2018 (2)
在首都逛完我就飞国内航班飞去昆卡了(一个亚洲女子飞厄国国内航班,大熊猫程度可想而知)。入住的旅店是家族拥有的旧殖民建筑, 分分钟觉得自己在演《佐罗》系列。
比起基多那典型中等收入国家城市中心样,昆卡muy interesante, muy bonito!然而终究是造天主教堂造到天荒地老那一款的。达美航空例行有工作人员在办票柜台做安全检查,问你来这里有何贵干,旅行都去了哪里,前言不搭后语的人当然大有可疑。我飞回美国时安检人员问我最喜欢哪个教堂啊,我一脸懵圈:还哪个教堂,不都长得一样吗?可见审美之疲劳。
在此处被一个本地妹子拦下,妹子一开口是普通话:你说中文吗?我吃了一惊,一时不知道该用哪种语言回答。妹子原来是想邀请我去参加教会活动,并表示自己只会西班牙语和中文,我只好跟她说我不日就要返回Estados Unidos去了(然而就算我留低,教会也是不会去的。毕竟我只忠于我煮飞面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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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 habitacion!(懒得打板鸭语那个前倒置感叹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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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 cam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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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 llave??? |
旅店内部 |
比起基多那典型中等收入国家城市中心样,昆卡muy interesante, muy bonito!然而终究是造天主教堂造到天荒地老那一款的。达美航空例行有工作人员在办票柜台做安全检查,问你来这里有何贵干,旅行都去了哪里,前言不搭后语的人当然大有可疑。我飞回美国时安检人员问我最喜欢哪个教堂啊,我一脸懵圈:还哪个教堂,不都长得一样吗?可见审美之疲劳。
昆卡街头 |
似乎是南美劳动妇女的典型打扮 |
昆卡街头 |
昆卡某座天主教堂 |
另一座天主教堂…… |
昆卡街头 |
昆卡街头 |
又一座教堂 |
反正……是一个景点 |
然后在这个博物馆看展的时候,被礼品店里一个英文说得很好的妹子忽悠着买了很多当地特产可可制巧克力……妹子听到Estados Unidos一脸神往,正如当年的我。中(第)等(三)收(世)入(界)国家小姊妹当把酒言欢,高歌一曲“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不)会实现”。忘了提——厄瓜多使用美金。
反正……就是个博物馆 |
最后自然是要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啦……
昆卡俯瞰,是个没有高楼大厦的地方 |
Tuesday, June 25, 2019
Ecuador, 2018 (1)
Ecuador这个国家的中文译名,我喜欢台湾的“厄瓜多”多于大陆的“厄瓜多尔”——最后那个字显得蛇足。说起来,当年办公室有个笑话就是,说起“阿联酋”,台湾人一脸懵表示:什么球?原来United Arab Emirates,台湾译作阿拉伯联合“大公”国。国府还非常注重要给洋人安个像模像样的中国姓氏,比如克林顿译作柯林顿、奥巴马译作欧巴马、里根译作雷根,让我想起了饿狼陀的郝思嘉与白瑞德……厄瓜多,好像比较符合中文使用者的发音送气习惯。
会去厄瓜多全是因为旅游癖发作,随便拣了一个对中国护照免签的南美国家——否则怎么能是说走就走的旅行!也颇难得啊,毕竟中南美那块还有一堆中华民国邦交国……
然后,单身去南美这未知世界的忧虑很快在上机之后就被打破了。因为又又又又出现了吵闹的美国高中生旅行团……可见厄瓜多是非常安全的旅游目的地。而还有一点常见的知识盲区是——很多南美国家位列中等收入国家,并非刻板印象中的荒蛮之地。
当然,每次旅行总有失算之处,这一次算漏的是……高原反应!当然因为海拔高度,地处赤道(国名由来)的厄瓜多难得十分凉爽,但是高原反应也……需要适应个一两天吧。然后因为海拔高又接近赤道(正午太阳高度角惊人),很容易就……晒伤了!
首都基多由各处看来,中等收入国家感很明显。市中心的商业区有高楼大厦高级餐厅,比任何一个中国二三线城市不差,而不那么完善的基础设施、街边贩售冒牌货的小店与明显境况不佳的外来务工者,感觉又有中国城市的影子。甚至在旧城广场吃饭时,侍应妹子嘱咐我相机不要乱放在桌上,都感觉是回国了。另外,一个国家的国际化程度果然是跟发展水平成正比的啊,比如去到欧洲随便哪个国家,遇到的人都能掰两句英语,厄国人民会英语的就不那么多了。
就民族性格来说,南美与东亚简直是冰火两重天!日本出租司机是一句sorry直接让闭嘴,南美的是不会英文(也看得出我不怎么会西班牙文)还要强行聊天。南美男子实在太爱评价女性外表了,一路上被无数次点赞,令我不得不接受了guapa这个设定……当然,作为厄国街道上唯一行走的东亚女子,我对此并不意外,反正就是……大熊猫级别的待遇。
首都基多分旧城与新城。第一天去旧城,可能是什么节日吧,就遭遇了……南美庙会。
还有充满拉美风情的街头表演:
旧城就随便交代两张吧。总之拉美是非常沿袭欧洲天主教国家的传统的,就是有金子了就可着劲儿造教堂造教堂,造到天荒地老。
基多旧城 |
基多旧城广场 |
别问我,我不知道那天马里奥兄弟为何出现…… |
就……在旅馆附近某处可以俯瞰基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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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始胡吃海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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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基多城市也有破落一面 |
就……总的来说,南美人也算是典型的西方人,所以如果在西方生活过,对他们的待人接物与交流方式不会觉得陌生或不适;反而回到东亚,看到大家都含蓄寡言面无表情,也……略尴尬。随手叫出租车也能遇到话痨司机,然后我就发觉多年前我那一学期的西班牙语入门课程还是很有用处的,因为在被强行聊天(当然又例行guapa了一番)之后,我听懂了他半开玩笑说自己很穷拿着破手机对比我的iPhone,还说他三十五了是不是很老,最后作为报复我强行要他看猫照,并表示这是gatas不是gatos!后来遇到一位大叔司机,好像还问了他mujeres是否trabajar的问题(远在南美都不忘关心女性权益!),语法就不要指望了,能想起单词已经不错了,幸亏西班牙语发音还不太难。据说厄国的西班牙语口音非常纯正,南美口音极淡,是在拉美学习西班牙语的绝佳所在。说到这里,我当然又想到了与此渊源颇深的三毛。
至于基多新城嘛,就是一个普通的中等收入国家市中心。发照片出去的时候二姐已经说了,这就没多大意思。嗯,日后我去的昆卡就比基多有意思。
基多新城 |
基多新城市中心 |
基多新城 |
基多新城 |
Sunday, June 23, 2019
Japan, 2017 (5)
最后一日,就以上野地区收尾吧。难以想象我作为一个中国人,兴致勃勃地去上野动物园看熊猫……日本人民实在太热爱熊猫了,只有在熊猫馆门口还人口举牌说,请大家不要嘈杂或使用闪光灯,以免影响大熊猫的情绪。似乎还路过了上野附近社区的一个坟场,日本的坟墓也真是……妥妥神道教特色。
前段明仁上皇退位,日本正式进入令和时代时,我其实很想在朋友圈发点感触。奈何sj又率先打破沉默给我发了一些莫名的怀念平成时代云云……我就不能发了,免得她觉得她还是我情怀的一部分,尴尬癌都要犯了。想想李文秀,虽然那执念令人心疼,但斩缆是她亲手斩的,狼皮也是她亲手送于阿曼,各有前因莫羡人。后来想了一想,还是拉黑了事。
对于不怎么看日剧的我来说,平成女优代表也唯有赤名莉香的那张笑脸了。去b站上看cuts,发觉如今的小朋友已经觉得日剧说中文无比尴尬诡异……时代的眼泪啊(时代的眼泪还得要加上一滴对关口里美的无限仇恨)。再看《东爱》片头,它其实在极力体现一种繁忙都市、过客匆匆的现代与洒脱感。然当我们真正长大,置身于这都市中成为莉香或完治,所能体会者不过是社畜的渺小与疲惫。其实在《东爱》里,我最喜欢的却是敞蓬车里探出头来、潇洒不羁的三上健一。莉香活得很辛苦,她和完治也不合适。但是铃木保奈美的颜实在是太平成女优代表了,与东亚邻国截然不同而自成一格(另可参见宫泽理惠)!在日本街头我常常会见到这类鼻梁高挺、妆容素净的美妇人,不是东亚邻国那些妖艳**可比。回国后花了大力气描述日本男女颜值气质带给我的冲击,被表姐一句神总结:不就是他们发达的时间早吗?嗯,所以出门旅行,日本儒雅大叔与中老年美妇人(是为昭和男女)在同年龄组打遍东亚无敌手,等到了平成废宅一代,就有点开始……放飞自我了。
另外一点女权相关观察,是日本街头不少独立女性。譬如开着大卡车给超市供货的日本阿姨,独自操作一切,非常麻利快捷。这感觉中国没有。
忽然想盗个图怀念一下《东爱》。再见,平成。下一次来日本,已是令和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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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爱情故事》 |
上野街头 |
上野街头 |
上野街头 |
于是我又看懂在说什么了 |
嘿!小盆友! |
上野东照宫 |
上野东照宫 |
上野东照宫 |
上野东照宫 |
上野动物园里去看了日本猕猴…… |
Japan, 2017 (4)
日本的很多地方,用日语发音感觉普普通通,换作中文却意外诗意,连日本人的姓氏都是。这种美感自然是来自距离,很久以前我跟一个台湾朋友夸她家乡“南投”这个名字好听,她不可置信。其实我想到的是“好一似食尽鸟投林”那种投法,好像不太吉利……其实隔开距离来看,“上海”这个名字又何尝不浪漫呢?
镰仓真是我理想中的日本小城,而在我心中,小樽可能就是雪国版的镰仓吧。我不是《灌篮高手》迷,否则可以四处按一下动画里的车站、海岸与铁道口。
镰仓真是我理想中的日本小城,而在我心中,小樽可能就是雪国版的镰仓吧。我不是《灌篮高手》迷,否则可以四处按一下动画里的车站、海岸与铁道口。
镰仓站 |
镰仓站附近街头 |
镰仓街头 |
介绍说镰仓是镰仓幕府时期短暂的日本国都,旋即退出历史舞台.正因如此,倒像是隐居山林的闲散宗室.家里随手一抄都是古物。号称五山第一的镰仓建长寺,是一处让我抬望眼几欲落泪的所在。人们常说的唐朝在日本、明朝在韩国,我对此批判性半信半疑。建长寺其实建于中国宋朝时期,然而那样古朴庄严味道,竟然与《贞观之治》里初唐风貌血脉相通。日本很美,但唯有在此处,才让我觉得真不虚此行。
继续毫无压力地读日文 |
建长寺正门 |
建长寺 |
建长寺唐门 |
在建长寺中有一张妙手偶得的达摩像,构图光线都恰到好处,又做fb封面图良久。
建长寺达摩像 |
诗就稍微……大路货了一点,不过好歹也是唐诗。
《枫桥夜泊》…… |
建长寺内某殿(我当然不会记得是什么殿),就发一张不修图不调色的照片吧。这一类建筑之古朴大气,让我想起西方人对古希腊美学的评价: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修图都感到是一种亵渎。这时候脑中倒响起台湾戒严时期民歌一首:归去归去,复我华夏的汉唐……
建长寺 |
既然是“五山第一”,说明镰仓蜿蜒起伏间建有许多古寺。其静谧安详之美,不必多说。东庆寺的故事有意思,说寺中一直以来庇护因世代所限无法提出离婚、又得不出休书的女子,也算是女权事业先锋了。
东庆寺 |
东庆寺 |
东庆寺 |
东庆寺来头很大,因为曾有一代住持是天皇亲女 |
东庆寺 |
东庆寺 |
东庆寺 |
冈觉寺 |
最后的故事是我跟着LP推介去到一家荞麦面店,把不会英文的侍应妹子折磨得非常惨。荞麦面自有风味,但是也不特别好吃。最后我打开Google Translate,在里面写说:“由于言语不通,给你们带来了麻烦,非常抱歉。希望下次学好日语再来。”翻成了日语特地去拿到妹子看,老板跑来说“纳尼?”看了就哈哈大笑。人与人的相遇真美好!
荞麦面店的不知道什么……好像是芥末豆腐 |
再见,镰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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