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anuary 22, 2009

Obama's Inauguration & CCTV喜感之夜

  CCTV近来总是充满喜感,而我乐于不带任何嘲讽之情地接受这份喜感——它标志着一个处于变革中的时代。似乎我们与外界接触得越多,就越容易放下幻想,务实而宽容地去看一些事情。比如看Youtube那个相关视频下面美国人民的评论,你会发觉在相对开明而多元化的教育体制所培养的人不必然不脑残。我是从不愿轻贱民主与自由的价值的,可是它们太容易作为内容空洞的陈词滥调出现了,很难不令人厌烦。这些好看的说法往往并不包含真正悲天悯人的情怀,而仅与优越感、有色眼镜、猎奇心理以及实际上的麻木不仁相关联。

  齐如山是个多有腔调的人啊,国共内战,眼看山河变色,他写给梅老板的信里说:“我自幼念的是圣门的书,所信奉的就是圣人说的那些道理,其余的虽不见得反对,但就不再信奉了。”这是中国读书人温和外表下的清醒与锋芒,深得我心。白先勇在小说《冬夜》里委婉地表达对五四的反思,说彼时年轻人打倒了他们的精神之父,背负着弑父的罪孽开始精神上的自我放逐,“有人投入极权怀抱,有的重新回头怀抱他们早已残破不堪的传统,有的奔逃海外,做了明哲保身的隐士。”我读到这些东西是感到很难过的,因为除了这个以censorship和哪里也去不了的烂护照闻名世界的国家之外,我还看到一个中国,一个在外来势力的入侵与压迫之下挣扎求存的国家,一个优雅而没落的灵魂。谢晋导演的《鸦片战争》里,清朝战败,林则徐被发配到新疆放羊,临行前说个人荣辱他早已置之度外,只是经此一战,我中华恐要进入漫漫长夜。当你以历史而非现世的眼光去观察这个国家,知道它选择何种颜色或主义都在深层的历史原因,且在最初并非始于自愿而是受迫,会更倾向于去原谅,而不是诘责。

  又及,那时跟维克多同学谈起奥运会开幕式,他说开幕式我不喜欢因为那太co*****stic。我就在心里想,你盯着co*****sm这种舶来品看干嘛呢,不能看看论语四大发明和昆曲么,哦,反正这些你也看不懂。

Monday, January 19, 2009

有些人就是没红过

这个名字早已石沉大海,或许说他从未浮于面上,我也是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才想起来。他的声音当然是好的,真假音转换间有种特别的华丽,至于样貌,我小时以为异常英俊深邃,现在看来,好像只是寻常广东男子,身材也不高。搜索引擎上再也查不出他的近况,或者说从未能查出过。他哥哥巫启贤名气大许多,但年轻一点的人或许并不认得。他做过主播,在亚视的《再见艳阳天》和一些莫名其妙的香港电影里做配角,一度是滚石力捧的新人。十年前一本杂志里点评滚石的男新人,说他尚欠临门一脚,任贤齐和黄维德更是未知数。结果招风耳猴子样的三十岁新人任贤齐红了,他却销声匿迹,这之间也不过是一首《心太软》的差距。
淘宝真是个好地方,我在那里买到他1997年的港版唱片。初中时那一点可怜兮兮的零用钱,只够买9.8元一盒的磁带,多的不敢奢望。而最后构成温暖回忆的,竟是那几大箱的磁带。我们都是草原上的天铃鸟啊,在不懂爱情的时候唱情歌,懂了,也就沉默了。
怀旧往往牵丝攀藤、缠夹不清,一丝一缕的记忆可牵扯出一丛往事。鱼老师上周整理房间,也说想起不少旧事,我哀叹说那些“闲掷的时光”,她赞了一下个说法,我说这也是别人文章里抄来的。在google里敲打“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程灵素的文章还在。这篇独白现在看来用力过度,抹煞了郭二磊落潇洒的一面。这让我想起曲洋评论莫大先生的琴声,说一味凄苦,往而不复,因此上不得境界。同样的道理,我想回忆并不是供人去沉溺的,它无非让你看清楚过去和现在的自己,从而知道怎么做人生的主人。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里,Daisy望向漫天暮色,对Benjamin说:I promise you I'll never lose myself in self-pity again. 多么静谧美好的一瞬间。
而有些人就是没红过,此事古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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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January 15, 2009

还是不续了

  电影和写作或者其余相近门类一样,不应该是仅关乎技巧的东西。既然它们所承载的是最为丰富奥妙的人类感情,最重要的乃是那电光石火那一刹那。“怦然心动”其实是最质朴无华的一种情感,莫要以为它常被以文艺的形式表现,就断定这又是遭了荼毒的东西。

  豆瓣上某个陌生人那些叫人惊艳的好文章,叫我印象深刻的,无非其中片言只语。比如《多情剑客无情剑》,说看到李寻欢回忆起林诗音那双倔强的、有些大的手,便立时信了这浮浪子弟的深情;比如《色戒》,说王佳芝这“被遗弃的女儿”,家国倾颓也无非衬她低眉浅笑的落寞与不屑;比如《牡丹亭》,说这大团圆结局冲不淡故事的哀凄色彩,照见后人的反而是杜丽娘病榻前清寒的月光……这次写电影《梅兰芳》,作者随手把自己与朋友的对谈录搬上来,也不是堆砌工整的正经文章,而我看到她写燕十三的溘然长逝,说这代表着“古老中国的优雅与没落”,只这一句话,就折服了。

  《梅兰芳》的故事四平八稳展开,人物穿插之间一丝不乱,由我外行眼光看来算是技巧性相当纯熟的作品。可是我感受不到任何锐利的东西,整部电影给我的感觉是钝的,是温吞与苍白的。比如让袁世凯蔡元培和前清遗老同台看戏,以此突出少年梅兰芳之锋芒初露,这是多么生硬的笔法;比如那隔靴搔痒的孟梅之恋,借伞啊还伞啊还有章子怡同学那炽热的目光……在网络上看见冬皇当年的旧照,觉得这电影实在是不解其风采,竟拿来当梅老板高风亮节精神出轨的小花边用,恨;梅老板在日本人面前慨慨然作英勇就义状的事情就不说了罢,大约想好好拍也是放不开手脚的。联想到当年的《霸王别姬》,关于陈凯歌让程蝶衣在风烛残年之际还拿剑抹脖子的这件事,我至今仍在碎碎念——是怎么也比不上原著里却道天凉好个秋各自回去琐碎生活中的意境啊。该是四两拔千斤的东西,怎么就搞得这么吃力呢?《梅兰芳》上映前我又看到陈导演的采访,多么自信稳健中正平和的一个中年成功男啊,可是我感觉他像贾政——我从来不觉得政老爷是作为小说反面人物出场的,说他伪君子假道学等等更是冤枉。政老实实在在是忠臣孝子为人典范来的,可是他真的少了些东西。让他去拍电影,那是吃力的。

  打动人的,是燕十三的傲骨与落寞。能令人联想起的东西太多太悲哀,反倒不好细说。就此打住。  

Sunday, January 11, 2009

应鱼老师要求更新

  鱼老师,人为延长周末是永恒的事业,而在早晨七点钟自然醒则是永恒的幻想。

  今天外出办事不顺遂,为了打发这无端多出来的时间,我就顺路进了一家书店——鱼老师在豆瓣上频频更新书单,实在是令人又仰慕又惭愧啊。而我在书店里踱来踱去约三十分钟,买落手的书竟然是一本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和一本《红楼梦魇》……我真是不思进取。遥想当年武当山顶松柏长,听觉远和尚念诵九阳真经的那三人,无色禅师得其深,郭二小姐得其博,张君宝年轻识浅,因此上只说他是得其纯。我要是当时在铁桶里偷听的那个,也只能得其纯了。

  周二的时候我和舅舅还有他四个学生吃饭,舅舅介绍一轮说每一个都比我有成就,学生们谦称说我们虽然年轻过你舅舅但没有一个如他这么有风度。我看了一圈心里念叨,还真的是这样。舅舅有个学生去哈佛拿了博士,现正在为终身教职奋斗。号称米国的终身职业只有两种:最高法院大法官和终身教职的教授。教授儒雅平和,还是有学院气息,跟他从商的昔日同窗大不同。席间他讲起文书写作,说你要让人感受到你对此学科的passion,我默默点头,心想对于我这个人来说,passion是需要fake一下的东西啊。

  另外的事情你也知道,本周我基本忙于写信。我想象对方随手敲来就是一封叙述流畅文采斐然的文艺信件,而我在电脑前回忆着虚拟语态的各种用法而后笨拙地回应……这对我来说,诚然是有趣的生活片段。今天我很一本正经地研究了名著《包法利夫人》,研究方式乃是看了一部BBC07版的改编电视(好吧我真是个不学无术的人)。总的来说,我们不知道怎么谈到了人生经历与性格之间的关系,从而引出对现代人的生活体验的存疑。我引了张爱玲在半个世纪前写的那段关于生活的戏剧化的话,突然就感到这里连结上了,这是一种安全带被喀嚓一记扣上的感觉。生活的第二轮体验往往是个不太可靠的东西,尤其是当事人加诸太多他的个人臆想在其中的时候——由此引出了包法利夫人。我还顺便倾销了色戒李安牡丹亭等等,并且还有当年与基督宗教的接触和对它的看法,进化论什么的。

  以上,是用来“点缀我荒芜的生命”的。今天我要翻译客户的网站资料,客户是个投行,网站资料上便是一大堆看上去高深莫测的、似乎被造出来就肩负着把从业者与普通百姓拉开到无限远的神圣使命的专业术语。我每天写很多诸如It was nice talking to you...Any questions, please feel free to contact me...哎,这样搞下去,人生怎能不荒芜。

Wednesday, January 7, 2009

从Benjamin Button到Sputnik

  Benjamin和Daisy的爱情故事不是没有样稿,它确实让我想起Forest Gump和他的Jenny。一样是不负,不伤,不离,不弃。而我始终喜欢这样的故事,喜欢影片随着Benjamin的视角温柔地看待Daisy,看孩童清澈的眸子,看少女绚丽的舞蹈,看她的坠落与颓败,看她蛰伏结茧,而后蜕变成为优雅淡定的女人——那正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光,她已非青春少艾,而他亦不再是恋慕少艾的毛头小子。岁月和经历滤去了心中的杂质,而最贵重的那些,沉淀下来。但这仍然是童话,我们能抓住的,永远只是那些瞬间。然后,巨钟的齿轮嘎嘎作响,将他从她身边带走。推荐电影给我看的人说,Benjamin和Daisy的故事让她想起看过的小说里的一段话,引号里数行拉丁字母排列开来,我发觉这书我也读过。

  ……

 

  我喜欢影片对Benjamin Button的成长环境的设置。那栋房子里各色的老人,他们携带着近一个世纪的历史与记忆来到这里。因此他在本该浮躁的年纪沉静下来,在那些从容安宁而又饱有生活智慧的老人的潜移默化之下。那个教他弹钢琴的老妇人,她告诉他你弹得多好不重要,重要的你如何感受你所弹的东西。她每日衣着得体,却从无家人或访客探望。她会在不经意间吐出优美的英式英语,仿佛逝去好时光的一段尾音。这本身就是一个关于时光的故事,我们能从中体会到的,其实大多难以诉诸文字。 

  时光本该是滚滚长江东逝水,如今却扑面而来。所有人都在渐渐老去,他却正在孤独地变年轻。这种先天性的错位是有趣的,因为他不必随同人群,他很自然地从人群中抽身开去,他有自己的步速与角度,他是天生的思考者。他注定要思考,正如他注定孤独。

  结尾虽然稍嫌老套,却是我喜欢的样式。收场白文字简朴,却有力量。“有些人在河边出生长大;有些被雷电击中过;有些人用心听音乐;有些是艺术家;有些人游泳;有些懂得纽扣;有些懂得莎士比亚;有些是母亲;而有的人,跳舞。”我相信记忆中最可贵的部分,永远是人与人的相逢。

  

  我时常半开玩笑地对人说:“你知道吗?我天生就认识字。”在我残破不全的学龄前记忆里,我好像第一次看到一些汉字就知道它们该是什么——我大约把受教育的那部分经历给忘了。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字,因而中意写信。即使是从未熟练或亲近的英语,我渐渐能看出文字的好坏来,进而从行文与用词中捕捉到作者的思维脉络与情绪。当那些陌生的字符竟拼凑出我所熟悉的事物时,是的,这种相遇是令人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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